维摩诘所说经 · 弟子品第三

【维摩诘所说经 · 弟子品第三】

鸠摩罗什 - [晋]

尔时,长者维摩诘自念:寝疾于床,世尊大慈,宁不垂愍?佛知其意,即告舍利弗:“汝行诣维摩诘问疾。”

舍利弗白佛言:“世尊,我不堪任诣彼问疾。所以者何?忆念我昔,曾于林中宴坐树下,时维摩诘来谓我言:“唯,舍利弗!不必是坐,为宴坐也!夫宴坐者不于三界现身意,是为宴坐;不起灭定而现诸威仪。,是为宴坐;不舍道法而现凡夫事,是为宴坐;心不住内,亦不在外,是为宴坐;于诸见不动,而修行三十七品,是为宴坐;不断烦恼而入涅槃,是为宴坐。若能如是坐者, 佛所印可。时我,世尊!闻说是语,默然而止,不能报,故我不任诣彼问疾。”

佛告大目犍连:“汝行诣维摩诘问疾。”

目连白佛言:“世尊,我不堪任诣彼问疾。所以者何?忆念我昔入毗耶离大城,于里巷中,为诸居士说法,时维摩诘来谓我言:唯,大目连!为白衣居士说法,不当如仁者所说。夫说法者,当如法说。法无众生,离众生垢故;法无有我,离我垢故;法无寿命,离生死故;法无有人,前后际断故;法常寂然,灭诸相故;法离于相,无所缘故;法无名字,言语断故;法无有说,离觉观故;法无形相,如虚空故;法无戏论,毕竟空故;法无我所,离我所故;法无分别,离诸识故;法无有比,无相待故;法不属因,不在缘故;法同法性,入诸法故;法随于如,无所随故;法住实际,诸边不动故;法无动摇,不依六尘故;法无去来,常不住故;法顺空,随无相,应无作;法离好丑,法无增损,法无生灭,法无所归,法过眼耳鼻舌身心;法无高下,法常住不动,法离切观行。唯,大目连!法相如是,岂可说乎?夫说法者,无说无示;其听法者,无闻无得。譬如幻士为幻人说法,当建是意而为说法;当了众生根有利钝,善于知见,无所里碍,以大悲心,赞于大乘,念报佛恩,不断三宝,然后说法。’维摩诘说是法时,八百居士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。我无此辩,是故不任诣彼问疾。”

佛告大迦叶:“汝行诣维摩诘问疾。”

迦叶白佛言:“世尊,我不堪任诣彼问疾。所以者何?忆念我昔,于贫里而行乞,时维摩诘来谓我言:唯,大迦叶!有慈悲心而不能普,舍豪富从贫乞。迦叶,住平等法,应次行乞食。为不食故,应行乞食;为坏和合相故,应取抟食;为不受故,应受彼食。以空聚想,入于聚落;所见色,与盲等;所闻声,与响等;所嗅香,与风等;所食味,不分别。受诸触,如智证;知诸法,如幻相;无自性,无他性;本自不然,今则无灭。迦叶,若能不舍八邪,入八解脱,以邪相入正法;以一食施切,供养诸佛,及众贤圣,然后可食。如是食者,非有烦恼,非离烦恼;非入定意,非起定意;非住世间,非住涅槃。其有施者,无大福,无小福;不为益,不为损。是为正入佛道,不依声闻。迦叶,若如是食,为不空食人之施也。’时我,世尊!闻说是语,得未曾有,即于一切菩萨,深起敬心,复作是念:斯有家名,辩才智慧乃能如是,其谁不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?我从是来,不复劝人以声闻、辟支佛行。是故不任诣彼问疾。

佛告须菩提:“汝行诣维摩诘问疾。”

须菩提白佛言:“世尊,我不堪任诣彼问疾。所以者何?忆念我昔,入其舍从乞食,时维摩诘取我钵,盛满饭,谓我言:‘唯,须菩提!若能于食等者,诸法亦等;诸法等者,于食亦等。如是行乞,乃可取食。若须菩提不断淫怒痴,亦不与俱;不坏于身,而随一相;不灭痴爱,起于解脱;以五逆相,而得解脱,亦不解不缚。不见四谛,非不见谛;非得果,非不得果;非凡夫,非离凡夫法;非圣人,非不圣人;虽成就一切法,而离诸法相,乃可取食。若须菩提不见佛、不闻法,彼外道六师:富兰那迦叶、末伽梨拘赊梨子、删阁夜毗罗胝子、阿耆多翅舍钦婆罗、迦罗鸠驮迦旃延、尼犍陀若提子等,是汝之师,因其出家,彼师所堕,汝亦随堕,乃可取食。若须菩提,入诸邪见,不到彼岸;住于八难,不得无难;同于烦恼,离清净法;汝得无诤三昧,一切众生亦得是定;其施汝者,不名福田;供养汝者,堕三恶道;为与众魔共一手,作诸劳侣,汝与众魔及诸尘劳,等无有异;于一切众生而有怨心,谤诸佛,毁于法,不入众数,终不得灭度。汝若如是,乃可取食。时我,世尊!闻此茫然,不识是何言,不知以何答,便置钵欲出其舍。维摩诘言:唯,须菩提!取钵勿惧,于意云何?如来所作化人,若以是事诘,宁有惧不?’我言:‘不也。维摩诘一切诸法,如幻化相,汝今不应有所惧也。所以者何?切言说,不离是相,至于智者,不著文字,故无所惧。何以故?文字性离,无有文字,是则解脱。解脱相者,则诸法也!’维摩诘说是法时,二百天子,得法眼净。故我不任诣彼问疾。”

佛告富楼那弥多罗尼子:“汝行诣维摩诘问疾。”

富楼那白佛言:“世尊,我不堪任诣彼问疾。所以者何?忆念我昔,于大林中,在一树下,为诸新学比丘说法,时维摩诘来谓我言:‘唯,富楼那!先当入定,观此人心,然后说法。无以秽食置于宝器,当知是比丘心之所念;无以琉璃同彼水精,汝不能知众生根源,无得发起以小乘法。彼自无疮,勿伤之也!欲行大道,莫示小径!无以大海内于牛迹,无以日光等彼萤火。富楼那,此比丘久发大乘心,中忘此意,如何以小乘法而教导之?我观小乘,智慧微浅,犹如盲人,不能分别切众生根之利钝。时维摩诘即入三昧,令此比丘自识宿命,曾于五百佛所植众德本,回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。即时豁然,还得本心。于是诸比丘,稽首礼维摩诘足。时维摩诘因为说法,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复退转。我念声闻不观人根,不应说法,是故不任诣彼问疾。”

佛告摩诃迦旃延:“汝行诣维摩诘问疾。”

迦旃延白佛言:“世尊,我不堪任诣彼问疾。所以者何?忆念昔者,佛为诸比丘略说法要,我即于后敷演其义,谓无常义、苦义、空义、无我义、寂灭义。时维摩诘来谓我言:‘唯,迦旃延!无以生灭心行,说实相法。迦旃延!诸法毕竟不生不灭,是无常义;五受阴洞达空无所起,是苦义;诸法究竟无所有,是空义;于我无我而不二,是无我义;法本不然,今则无灭,是寂灭义。说是法时,彼诸比丘心得解脱,故我不任诣彼问疾。

佛告阿那律:“汝行诣维摩诘问疾。”

阿那律白佛言:“世尊,我不堪任诣彼问疾。所以者何?忆念我昔,于一处经行,时有梵王,名曰严净,与万梵俱,放净光明,来诣我所,稽首作礼问我言:几何?阿那律天眼所见。我即答言:仁者,吾见此释迦牟尼佛土,三千大千世界,如观掌中庵摩勒果。’时维摩诘来谓我言:‘唯,阿那律!天眼所见,为作相耶?无作相耶?假使作相,则与外道五通等;若无作相,即是无为,不应有见。’世尊,我时默然,彼诸梵闻其言,得未曾有,即为作礼而问曰:“世孰有真天眼者?’维摩诘言:‘有佛世尊,得真天眼,常在三昧,悉见诸佛国,不以二相。于是严净梵王,及其眷属五百梵天,皆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,礼维摩诘足已,忽然不现。故我不任诣彼问疾。

佛告优波离:“汝行诣维摩诘问疾。”

优波离白佛言:“世尊,我不堪任诣彼问疾。所以者何?忆念昔者,有二比丘犯律行,以为耻,不敢问佛,来问我言:“唯,优波离!我等犯律,诚以为耻,不敢问佛,愿解疑悔,得免斯咎。’我即为其如法解说。时维摩诘来谓我言:“唯,优波离!无重增此二比丘罪,当直除灭,勿扰其心。所以者何?彼罪性不在内,不在外,不在中间,如佛所说:心垢故众生垢,心净故众生净。心亦不在内,不在外,不在中间。如其心然,罪垢亦然;诸法亦然,不出于如。如优波离以心相得解脱时,宁有垢不?我言:‘不也。维摩诘言:一切众生心相无垢亦复如是。唯,优波离!妄想是垢,无妄想是净;颠倒是垢,无颠倒是净;取我是垢,不取我是净。优波离,切法生灭不住,如幻如电;诸法不相待,乃至一念不住;诸法皆妄见,如梦、如焰、如水中月、如镜中像,以妄想生。其知此者,是名奉律;其知此者,是名善解。于是二比丘言:“上智哉!是优波离所不能及,持律之上而不能说。’我答言:“自舍如来,未有声闻及菩萨,能制其乐说之辩。其智慧明达为若此也。’时二比丘,疑悔即除,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,作是愿言:‘令一切众生皆得是辩。’故我不任诣彼问疾。”

佛告罗喉罗:“汝行诣维摩诘问疾。”

罗喉罗白佛言:“世尊,我不堪任诣彼问疾。所以者何?忆念昔时,毗耶离诸长者子,来诣我所,稽首作礼,问我言:‘唯,罗喉罗,汝佛之子,舍转轮王位,出家为道。其出家者,有何等利?我即如法为说出家功德之利。时维摩诘来谓我言:‘唯,罗喉罗!不应说出家功德之利。所以者何?无利无功德,是为出家。有为法者,可说有利有功德;夫出家者,为无为法,无为法中,无利无功德。罗喉罗,夫出家者,无彼无此,亦无中间,离六十二见,处于涅槃;智者所受,圣所行处;降伏众魔,度五道,净五眼,得五力,立五根;不恼于彼,离众杂恶;摧诸外道,超越假名;出淤泥,无系著;无我所,无所受,无扰乱;内怀喜,护彼意;随禅定,离众过。若能如是,是真出家。”于是维摩诘语诸长者子:汝等于正法中,宜共出家。所以者何?佛世难值。’诸长者子言:居士,我闻佛言,父母不听,不得出家。维摩诘言:“然。汝等便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,是即出家,是即具足。尔时,三十二长者子皆发阿耨多罗藐三菩提心。故我不任诣彼问疾。”

佛告阿难:“汝行诣维摩诘问疾。”

阿难白佛言:“世尊,我不堪任诣彼问疾。所以者何?忆念昔时,世尊身小有疾,当用牛乳,我即持钵,诣大婆罗门家门下立,时维摩诘来谓我言:“唯,阿难!何为晨朝持钵住此?’我言:居士,世尊身小有疾,当用牛乳,故来至此。维摩诘言:‘止,止,阿难!莫作是语。如来身者,金刚之体,诸恶已断,众善普会,当有何疾?当有何恼?默往,阿难!勿谤如来,莫使异人闻此粗言,无令大威德诸天及他方净土诸来菩萨得闻斯语阿难,转轮圣王,以少福故,尚得无病,岂况如来无量福会,普胜者哉!行矣,阿难!勿使我等受斯耻也。外道梵志若闻此语,当作是念:何名为师?自疾不能救,而能救诸疾人?可密速去,勿使人闻。当知,阿难!诸如来身,即是法身,非思欲身。佛为世尊,过于三界;佛身无漏,诸漏已尽;佛身无为,不堕诸数。如此之身,当有何疾?时我,世尊!实怀惭愧,得无近佛而谬听耶?即闻空中声曰:“阿难,如居士言。但为佛出五浊恶世,现行斯法,度脱众生。行矣,阿难!取乳勿惭。世尊,维摩诘智慧、辩才为若此也,是故不任诣彼问疾。”

如是五百大弟子,各各向佛说其本缘,称述维摩诘所言,皆曰不任诣彼问疾。

【维摩诘所说经 · 弟子品第三】翻译文

其时,维摩诘暗自思忖:我这样卧病在床,世尊大慈大悲,难道不关怀怜悯,而不派人前来探视我吗?正当维摩诘出现这一念头时,佛陀即知道了他的心意,就对素有“智慧第一”之称的舍利弗说:“你前去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一下他的病情吧。”舍利弗赶忙回答佛陀说:“世尊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为什么呢?回忆往昔,我曾经在大树林里的一棵树下静坐,正好那时维摩诘居士来到那里,他便对我说:喂,舍利弗!并不一定像你这样的坐着才是真正的禅坐!所谓禅坐,就是不在三界之中显现身心而超越形意,既无打坐的形式,也无打坐的念头,这才是真正的禅坐;不脱离灭尽定而显现种种威仪,行住坐卧皆在定境之中,这才是真正的禅坐;不舍弃道法而展现种种凡夫的世俗生活,这才是真正的禅坐;心不执着于烦恼妄想,也不行于境相,这才是真正的坐;不去刻意离弃各种邪见而能专心致志地修行三十七道品,这才是真正的禅坐;不断除烦恼而又能证入涅槃,这才是真正的禅坐。舍利弗,如果能够这样禅坐,才是佛祖所认可的啊。世尊!当时我听了维摩诘居士的那些话后,默然停止了静坐,无言以对,所以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
佛陀又对素有“神通第一”之称的大目犍连说:“目犍连,你前去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一下他的病情吧。”

目犍连赶忙回答说:“世尊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为什么呢?回忆往昔,我曾经来到毗耶离城,在街巷里为白衣居士说法,当时,维摩诘居士来到那里,对我说:喂,大目犍连!要为这些白衣居士说法,不应当像你这样说法。为什么呢?演说佛法,应当契合佛法的真谛而演说。佛法的本质不着众生之相,因为它远离众生的颠倒妄想;佛法的本质不着自我之相,因为它远离一切对于自我的虚妄执着;佛法的本质没有寿命之相,因为它远离一切生死烦恼;佛法的本质没有与“自我’相对的“人相’,生死轮回中的不变主体,因为它恒常不变,没有前际后际的相续性可言;佛法的本质是恒常寂静的,因为它没有生灭之相;佛法的本质超越一切形相,因为它并非因缘而生,没有所缘的对象;佛法的本质没有名字可称呼,因为它超越一切语言文字的表达限度;佛法的本质不可言说,因为它是不能以分别心去思量观察的;佛法的本质是无形无相的,因为它如同虚空一样;佛法的本质是不可以随心所欲地妄加论议的,因为它是毕竟空寂的;佛法的本质没有我之所属、我之所有,因为它远离属于我的一切客观存在;佛法的本质是不可妄加分别的,因为它远离一切心识的了别;佛法的本质是不可以相互比对的,因为它是无所对待的;佛法的本质不是任何先在原因导致的结果,不依属于任何原因,因为它不是缘起法的范畴;佛法的本质与法性没有任何差别,因为它遍及一切诸法;佛法的本质随应不生不灭的真如,因为它本来就无所随应;佛法的本质住于湛然常寂的真如实际,因为它完全是不生不灭的;佛法的本质不为一切现象所动摇,因为它不依赖于现象界的色、声、香、味、触、法等六尘;佛法的本质是无来无去的,因为它既遍于诸法而又不住于任何迁流变化的具体事物;佛法的本质顺应空性,既无形相,亦无造作;佛法的本质既无好丑,亦无增减,无生无灭,无所归趣,超越了眼耳鼻舌身心诸根的感觉范围;佛法的本质无有高下,常住不动,超越了一切观心和修行的局限。喂,目犍连!佛法之性相就是这样的,又怎么能够讲说呢?所以,所谓说法,实际上是无说无示的;而听法者,无所听闻,亦无所得。就像魔术师为其所变化出来的幻人说法一样,说法者应当秉持这样的态度为众生说法;应当明了众生根机之利钝,通达正知正见,无所滞碍,并以同体大悲之心,赞颂宣扬大乘佛法,念念不忘报答佛祖教导之恩,弘扬佛教,使佛、法、僧三宝永不断绝。目犍连,只有具备了这些最基本的认知,然后才能演说佛法。当维摩诘居士这样演说佛法时,在场的八百名居士发起无上正等正觉之心。我目犍连没有这样的辩才和见识,所以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
佛陀又对素有“头陀第一”之称的大迦叶说:“大迦叶!你前去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一下他的病情吧。”

大迦叶赶忙回答说:“世尊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为什么呢?回忆往昔,我曾在贫民区里行乞,当时维摩诘居士前来对我说:‘喂,大迦叶!你有慈悲之心却不能普施于众人,不向富豪之家乞食而只向穷人乞食,这种做法很不妥当。大迦叶,你应该坚持诸法平等的原则,慈悲一切众生,所以应该不分贫富贵贱,次第乞食。实际上,为了悟入食而不食之涅槃而应该平等乞食;为了破除因缘和合的幻相而应该平等取食;为了受而不受之涅槃而应该平等接受别人的食物。大迦叶,你应该秉持诸法本空的想法,进入村庄聚落,平等乞食;所见种种形色,如同盲人一无所见;所听到的种种声音,如同听到空谷回音;所嗅到的种种香味,如同嗅到清风;所吃食物的滋味也不要有所分别。你感受到的种种触觉而毫不动心,如同已证得漏尽智、无生智;应当知道世间一切诸法,如同梦幻假相;一切诸法既无永恒不变的自性,又无使其存在的他性;一切诸法本来就不是一种真实的存在,因而也无所谓消失灭亡。大迦叶,如果能不刻意舍弃八邪而又能进入八种解脱,从而以邪相进入正法;又能以一食遍施一切众生,供养十方诸佛及众圣贤,如果能做到这样,那你就可以进食了。如果能够以这样心境乞食、进食,那么就能够做到既无烦恼,又不离弃充满烦恼的世间;既无入定之念,又无出定之意;既不像众生样住于生死轮回的世间,又不像小乘众一样离开世间而住于涅槃。至于那些供养你的施主,既不会因为其供养丰厚而得到大的福报,也不因其供养的薄寡而得到小的福报;既不增益福报,也不减损福报。这才是真正入于大乘佛道,而不是依循小乘声闻道。大迦叶,如果能这样乞食、进食,才不会辜负施主们的布施啊!’世尊!当时我听到维摩诘居士的这些话语,真是前所未闻的,当即对大乘道及一切大乘菩萨产生了深深的敬仰之心,同时又产生了这样的想法:维摩诘虽然是一位在家居士,但却具有如此出众的无碍辩才和卓越智慧,还有谁在听了他的说教之后,不会发起无上正等正觉之心呢?从那以后,我不再劝人修行声闻、缘觉之小乘道了。所以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
佛陀又对素有“解空第一”之称的须菩提说:“须菩提,你前去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一下他的病情吧。”

须菩提赶忙回答道:“世尊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为什么呢?回忆往昔,我曾至维摩诘居士家里,向他乞食,当时维摩诘居士接过我的饭钵并盛满饭后,对我说道:‘喂,须菩提!如果你能以平等之心进行乞食,那么,你对一切诸法亦能平等对待;同样,如果你能以平等之心看待一切诸法,那么你对乞食亦能平等对待。须菩提,如果你能如此行乞,那么你才可以从我手中取食。须菩提,如果你能够不断淫欲、瞋怒和愚痴,同时又不会为淫欲、瞋怒和愚痴所缠缚;如果能够既不破除身见而又能体悟到诸法乃是平等一相;如果能够不断灭愚痴贪爱,而能获得慧明解脱;甚至犯了五逆重罪也能获得解脱,同时也既无解脱,亦无束缚。既没有对苦、集、灭、道的刻意追求,同时又不是没有对四圣谛的真切证悟;既不刻意去追求道果,但又不是没有证悟道果;既不在凡夫位,但又不离开凡夫法;既非刻意追求成圣成佛,但又不是没有达到贤圣的境界;虽然能够成就一切诸法,但又能不执着于一切诸法。须菩提,如果你能够达到这样的境界,你就可以从我手中取食。须菩提,如果你不曾遇见佛,亦不曾听闻佛法,而六师外道一一富兰那迦叶、末伽梨拘赊梨子、删阔夜毗罗胝子、阿者多翅舍钦婆罗、迦罗鸠驮迦旃延、尼犍陀若提子等,是你的老师,你跟随他们出家,那么,当他们堕入邪见恶道时,你也跟随他们堕入邪见恶道,如果这样,你就可以从我手中取食了。须菩提,如果你堕入各种邪见之中而不能到达涅槃彼岸;住于八难之中而又不能脱离困难之境;充满烦恼而远离清净法门;当你证得无诤三昧时,一切众生也都证得这种禅定;那些布施你的人不能获得福田;供养你的人堕入三恶道之中;你与众魔联手,做他们的同事和帮手,与众魔以及各种烦恼等同没有分别;你对于一切众生产生怨怼之心,毁谤诸佛,毁坏佛法,不能加入僧团,最终也不能证入涅槃而获得解脱。须菩提,如果你做到这样,那你就可以从我手中取食了。世尊!当时我听了维摩诘居士的那些话语后,一片茫然,不知所措,不知道如何回答,便放弃饭钵打算离开维摩诘居士的家。这时,维摩诘居士又对我说:‘喂,须菩提!赶快接住饭钵,不用恐惧,你为什么要这样想呢?如果是如来神力所变化出的化身,用这样的话语来诘问你,难道你会感到恐惧吗?’我说:“当然不会。维摩诘居士又说:‘一切诸法,都是幻化的假相,你根本不应该感到恐惧。为什么呢?一切言说,都不过说幻化的假相,因此,有智慧的人,不会执着于语言文字,所以也就对语言文字无所畏惧。为什么呢?因为,一切语言文字,都不过是虚妄假名,无法表达诸法的本质,不着语言文字,直接契入诸法实相,这才是真正的解脱。解脱的本质就是一切诸法之实相啊!’当维摩诘居士这样说法的时候,二百位天子获得法眼净。所以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
佛陀又对素有“说法第一”之称的富楼那弥多罗尼子说:“富楼那,你前去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一下他的病情吧。”

富楼那赶忙回答道:“世尊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为什么呢?回忆往昔,我曾经在大森林中的一棵树下,为众多新学佛法的比丘们演说佛法,当时维摩诘居士来对我说:‘喂,富楼那!你应该先入定,观察一下他们的心意,然后再说法。千万不要把污秽的食物放置于珍贵的宝器之中,你应当知道这些比丘心中所想;千万不要把无价的琉璃宝混同于脆贱的水晶球,你既然还不知道众生的根机差别,就不要教授给他们小乘法门。他们的身体上本来没有毒疮,不要妄自伤害他们的身体!对于欲行大乘佛道者,就不要教授他们小乘法!不要企图把大海容纳于牛蹄印中,也不要将灼灼日光等同于微弱萤火。富楼那,这些比丘在很久以前就都已萌发大乘菩提心,只是由于某种因缘,中途暂时忘记了自己的心意,你怎么能用小乘法去教导他们呢?在我看来,小乘法智慧微小浅薄,犹如盲人一样,不能分别一切众生根机之利钝。’当时,维摩诘居士迅速进入三昧禅定,借助其神通力使这些比丘回忆起各自于过去世的种种因缘际遇,原来他们都曾在过去五百佛住世时广积善德,并将这些功德回向成就无上正等正觉。众比丘当即豁然开悟,又重新恢复当初萌发的大乘道心。于是,众比丘稽首顶礼维摩诘居士,以头面触其足。其时维摩诘居士又向众比丘宣讲了大乘法要,使他们在追求无上正等正觉的道路上永不退转。世尊,我想像我这样的声闻小乘众,不能分辨众生根机智慧之优劣利钝,看来是不应该再妄加说法了,所以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
佛陀又对素有“论议第一”之称的大迦旃延说:“迦旃延,你前去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一下他的病情吧。”

旃延赶忙回答说:“世尊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为什么呢?回忆往昔,佛祖曾为众比丘讲说佛法大要,我就随后详细阐发这些佛法大要的涵义, 其中内容涉及‘无常’、“苦’、‘空’、“无我’、寂灭’等义。这时维摩诘居士来对我说:‘喂,迦旃延!你不要以生灭分别心行来演说实相法。迦旃延切诸法毕竟不生不灭,这才是“无常”的真实义;洞达五蕴本空,无所从起,这才是“苦”的真实义;一切诸法毕竟空无所有,这才是“空”的真实义;“我”与“无我”二而不二,这才是“无我”的真实义;诸法本来就没有生起,现在也无所谓散灭,这才是“寂灭”的真实义。’当维摩诘居士这样说法时,在场诸比丘内心都获得了解脱,所以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
佛陀又对有“天眼第一”之称的阿那律说:“阿那律,你前去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一下他的病情吧。”

阿那律赶忙回答说:“世尊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为什么呢?回忆往昔,我曾经正在某个道场‘经行’,这时有一位梵天王,名叫严净,与万数梵天一起,身体放射出清净明澈的光芒,来到我修行的场所,向我稽首顶礼,并问我道:‘阿那律尊者,你的天眼能看到多大的范围呢?我当即回答道:仁者啊,我观看此释迦牟尼佛土的三千大千世界,就如同观看我手掌中的庵摩勒果一样。’这时,维摩诘居士来对我说:喂,阿那律!你的天眼所看见的景象,究竟是有生灭造作的幻相呢?还是无生灭造作之实相呢?如果是有生灭造作的幻相,那天眼所见与外道五通中的天眼通所见也就样了;如果是无生灭造作之实相,那就是无为法,而无为法是根本不可能被看见的。世尊,我当时默然无语,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而那些梵天听了维摩诘居士这些话后,闻所未闻,随即向维摩诘居士顶礼,并问道:“世上究竟谁有真正的天眼呢?’维摩诘居士回答说:释迦牟尼佛便证得了真正的天眼,世尊恒常处于三昧禅定之中,洞见十方世界无量诸佛国土,而不作有无、生灭等等分别对待。’于是,严净梵天王及其眷属五百梵天,都发起无上正等正觉之心,他们顶礼维摩诘居士,以头面触其足,然后就忽然消失了。所以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
佛陀又对素有“持戒第一”之称的优波离说:“优波离,你前去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一下他的病情吧。”

优波离赶忙回答道:“世尊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为什么呢?回忆往昔,有两个比丘犯了戒律,自己感到羞耻,不敢去问佛祖应该怎样忏悔消罪,便来问我说:‘喂,优波离尊者!我俩触犯了戒律,实在觉得十分羞耻,不敢请佛祖明示应该怎样忏悔消罪,希望您能解除我们的疑惑和悔恨,使我们免除罪过。’我随即按照佛教戒律为他们解说应该怎样忏悔消罪。这时维摩诘居士来对我说:‘喂,优波离!你不要再进一步增加这两位比丘的罪过了,你应该直接清除他们的负罪感,而不要再去扰乱他们的心。为什么呢?他们所犯罪过的本质既不在心内,也不在心外,同时也不在内外之间,这正如佛祖所说:因为心中有污垢罪孽,所以众生才有污垢罪孽;因为心中清净无染,所以众生也就清净无染。心的本质同样也是既不在内,也不在外,同时又不在内外之间。如同他们心的本质是既非内亦非外,同时不在内外之间一样,罪垢的本质也是如此;一切诸法的本质也都是这样,都无非是真如实相的体现。正如你优波离,当你以清净心体获得解脱时,此本来清净之心还有染垢吗?’我赶忙回答说:“不会再有染垢了维摩诘居士接着说:“一切众生心体本来清净无垢,也是这样的。喂,优波离!妄想是污垢,无妄想是清净;颠倒是污垢,无颠倒是清净;执着于我相是污垢,不执着于我相是清净。优波离,一切诸法生灭流变,念念不住,如同幻影,如同闪电;一切诸法生灭流变不待众缘,以至连一念刹那的瞬间亦不停驻;一切诸法都是人们虚妄之见,如同幻境,如同阳焰,如同水中月,如同镜中映像,都是由于众生的妄想分别而产生。懂得了这个道理,才能称为是真正的奉持戒律者;懂得了这个道理,才能称为是最善于解释佛教戒律者。’于是,那两位比丘感叹地说:“这才是上上智慧啊!这是优波离所不能企及的,他虽然是“持戒第一”,但却说不出这种高深的道理。我随即回答说:“除了如来世尊之外,没有哪位声闻弟子或其他大乘菩萨能够抗衡维摩诘居士的无碍辩才。维摩诘居士的智慧明达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境界了。”当时,那两个比丘迅即消除了疑惑和悔恨,并发起无上正等正觉之心,还立下誓愿:“愿一切众生都能得维摩诘居士这样的无碍辩才。’所以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
佛陀又对素有“密行第一”之称的罗喉罗说:“罗喉罗,你前去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一下他的病情吧。”

罗喉罗赶忙回答道:“世尊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为什么呢?回忆往昔,毗耶离城中的众多长者子来到我的居所,向我稽首顶礼,并问我道:‘喂,罗喉罗,你是佛祖之子,舍弃了转轮圣王的王位,出家修道。那么,出家修道究竟有什么好处呢?我即依照佛法为他们演说出家修道的功德利益。这时,维摩诘居士来对我说:喂,罗喉罗你不应该对他们演说出家修道的功德利益。为什么呢?没有利益,没有功德,这才是真正的出家。对于有为法而言,可以说有利益,有功德;而出家却是无为法,无为法则没有利益,没有功德。罗喉罗,真正的出家修道者,既不执着于彼,也不执着于此,亦不执着于彼此之间,远离六十二种邪见,处于涅槃境界;这是一切智者圣贤所受持和奉行的正法;真正的出家修道者, 能够降伏众魔,超度五道众生,清净五眼,证获五力,安立五根;真正的出家修道者,不为世间的烦恼所缠缚,远离一切恶念恶行;真正的出家修道者,能够摧毁一切外道邪说,超越一切假名设施;真正的出家修道者,出离生死烦恼的淤泥,无所系着;没有我,也没有我之所有,舍弃了对一切主客观的执着,无所感受与执取,心境自然平静而不为外界所扰乱;真正的出家修道者,内心怀着道法充满的喜悦,恒常随顺众生的心意;行住坐卧皆在定中,远离一切过失。如果能做到这样,才是真正的出家。于是,维摩诘居士对诸位长者子说:“你们正值佛住世的正法时期,应该一起出家修道。为什么呢?因为佛陀住世的时代难以遇到啊。诸位长者子说道:‘居士,我们曾听佛祖说过,如果父母不同意,不得出家。维摩诘居士回答说:‘确实是这样。你们发起无上正等正觉之心,便就是出家了,便就是道行、戒行具足了。’当时,三十二位长者子皆发起了无上正等正觉之心。所以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
佛陀又对素有“多闻第一”之称的阿难说:“阿难,你前去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一下他的病情吧。”

阿难赶忙回答道:“世尊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为什么呢?回忆往昔,世尊曾经身患小疾,需要饮用牛乳,于是我到一处大婆罗门家门前,持钵站立,这时,维摩诘居士前来对我说:‘喂,阿难!你一大早就拿着饭钵站在这里干什么呢?’我回答道:居士,世尊身有小疾,需要饮用牛乳,所以我一大早就来到这里化缘。’维摩诘居士道停,停,阿难!不要说这样的话,如来之身乃是金刚不坏之体,诸恶已经断尽,众善普会,哪有什么疾病?哪有什么烦恼呢?闭嘴走开吧,阿难!不要毁谤如来,不要让外道异端听到你这种粗陋的话,不要让具有大威德的诸天以及从他方净土来的诸位菩萨听到这种话。阿难,转轮圣王仅凭微少的善根福报,尚且不会生病,何况如来具有无量福德,超过三界一切贤圣呢!赶快走开吧,阿难!不要让我们蒙受这样的耻辱。如果外道梵志听到这样的话,他们就会这样想:如来怎能称为一切众生的导师呢?自己有病尚且不能自救,又怎能去救度患病的众生呢?赶快悄悄地回去吧,不要让人听到这些话。阿难,你应当知道!诸如来身,就是法身,而不是三界有形的思欲身。佛祖为世间至尊,超过三界一切众生;佛身没有一切烦恼,种种烦恼早已断尽;佛身乃是无为之法,不会堕入生死之境。像这样的身体,还会有什么疾病呢?’世尊!当时我听了维摩诘居士的那些话后,深感惭愧,难道是我平时随侍佛祖身边而听错了话吗?随即我听到空中有一个声音说:“阿难,事实正如维摩诘居士所说的一样。只是因为佛祖现身于五浊恶世之中,为了方便救度众生,才显现出与众生一样的形象。走吧,阿难!你尽可取乳回去,不必感到惭愧。世尊,维摩诘居士的智慧、辩才达到了如此高深的境界,所以,到维摩诘居士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我恐怕不能胜任。”

就这样,当时在座的五百大弟子,都各自向佛陀叙说了自己过去遭遇维摩诘的一些经历,称赞转述维摩诘所说的话,都说到维摩诘那里探视他病情的事情,恐怕不能胜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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